劉白

 庚辰年正月初二，黃昏，落山風稍息，帶著兒子拜訪久違的東門城。

「哇，好漂亮的城樓哦！」兒子雀躍地穿過城樓，好奇地探視每一個城垛，彷彿每一個城垛外有著不同的洞天，而發出驚奇的讚嘆！

「媽媽，您看，城到這兒就斷了，好可惜喔！我以為可以走到下一個城門。」是啊！恆春國中母校呈現在眼前，望著斷城，往事歷歷在目..

「 這邊是恆春國中的校地，雖然恆春城垣經歲月的侵蝕，天災的摧毀，人為的破壞，已有部分塌陷，但媽媽唸書時，這一段城牆還算完整，城郭不像現在，經過翻修潤飾得如此乾淨清爽，而是充滿著斑剝和荒涼，看不到城垛，城頭上雜草叢生，是原始光緒五年留下來，台灣保存最完整的古城池。可城牆外有一塊空地規劃為學校的操場，爲方便出入，校長規定第七堂課或體育課時做『勞動服務』──挖城牆──我們不得不一鋤一鋤地挖，一畚箕一畚箕地搬運這一百多年的文化資產，如同廢土般填置在新的操場預定地上，一群現代愚公，就憑著鋤頭和畚箕，老實地挖了二、三年，終於完成了嶄新的操場，但城牆也挖斷了一大截，如今想來心情還十分複雜；對於有偌大操場可使用的學弟妹來說，我們像是功臣，然而我們也成了破壞歷史文化資產的劊子手。」

「媽媽，我寧可利用時間看書，也不要挖城牆，其實也可以做個梯子通過大操場呀！說不定能成為您們學校的特色呢！」正佩服兒子的構想，一陣落山風猛烈吹來。「好大的風喔！好像颱風。」

「這叫落山風，有時候會到八級呢！」

「那不是要停止上班上課？」

「沒有的事，恆春人已經習慣了，有一首恆春的竹枝詞這樣寫：『最怕秋冬兩季中，颱風去後落山風，居民習慣渾閒事，反說無風瘴氣濛。』兒子似懂非懂，望著夕陽餘暉若有所思，而我正吟詠著另一首竹枝詞：「宿雲籠樹萬峰平，纔聽樵聲忽鳥聲，最愛山腰林宻處，炊煙一縷晚來升。」此刻母親的老灶該也是裊裊炊煙之時，母子倆踏著晚霞，像孩提時在城頭上嘻遊，看到遠遠的炊煙，飢腸咕嚕，奔回家吃晚餐那種幸福的感覺。 

      本文獲文建會文學講古─鄉鎮的故事〈第三名〉2001/11/6刊中國時報